這篇文章,原作是 陳豐偉 [1] [2] ,本文於 1994 年中國時報報導文學獎進入決選,這一篇文章,是有所謂的紀念價值的,直到我認識老婆很久以後,我才突然知道,原來他是裡面的主角之一,這個事件,對他的人生有著相當大的影響。
因為倦墮的因素,一直沒有把這篇文章收藏起來。有一度,連用 google 也找不到這一篇文章,那時著實讓我為自己的倦墮,失望很久。這一陣子又出現了,所以決定把他收錄在自己的 blog 裡面,以免哪一天又遺失了。
收藏這一篇文章,除了要紀念老婆的那一段時光外,到底還有什麼呢?是要讓後代知道,其實統治者的本質一直沒有改變嗎?或許吧!大概只是或許吧!
《白衣黑幕》
本文於1994年中國時報報導文學獎進入決選
九三年十二月,我路過台中,會見久別三年的陳真。一部破舊的三陽90cc機車,橫衝直撞馳進火車站前的廣場,兩支變形的後視鏡一路搖晃。機車騎士蓬首垢面,一身隨意的打扮輕快如昔。雖然車站的陰影籠罩瘦削的臉龐,我已確定是我等待的學長。飛奔而去時,五年前初識的場景又湧上心頭。一位面色憂鬱,彷彿背負千斤萬擔重荷的少年醫師,微駝著,好似荒謬地獄裡滾動巨石的薛西弗司,從黑暗中漠然出現。
「我是陳真,真就是真理的真。」
他帶我回到住所,公寓裡四坪見方的小房間。彈簧床佔去三分之一空間,標明珍貴蒐藏,恕不外借的書與錄影帶盤據另外三分之一。我聽聞他已通過精神科專科醫師考試,和郊區醫院簽下十四萬起薪的賣身契,為何生活依然窘迫?他說,十年來的債務尚未還清。
屋外傳來叮叮咚咚的雨聲,學長拿出臉盆,承接床頭滴落的雨水。望見龜裂脫落的壁紙下滲漏的水暈,五年來像雲霧一樣,纏繞在我身邊的回憶,又像藤蔓般攀附,延伸,爬行,回到五年前,當我還是個稚氣未脫的高三學生。
【1】
八八年冬,距八七年解嚴已年餘,台灣社會動盪不安。保守的執政者仍緊握統制一切的權力,但一月的「賤賣果農」,到五月演變為驚醒富裕美夢的「五二○農民暴動」,象徵台灣潛隱未發的社會力,同樣具有毀滅一切的威力。
這年,我在雄中,潛心準備聯考。
雖然局勢晦暗不清,可是春天的氣息已四處遊蕩。在一月我向同學募款支援「賤賣農民」,在五月我張貼「五二○」遭毆打的朱高正圖片,同樣的行動在各班出現,都在師長寬容下不受壓制。
當黑板右上方逐日遞減的數字跌破兩百時,班上發生一件小小的騷動。幾位高醫學生到校門口散發地下刊物,和動手搶奪的教官對罵。我進入教室時,看到公佈欄上高醫學生發行的「望春風」,沒有人能告訴我是誰張貼。教官隔日來撕毀時,沒有人挺身抗辯。我不免疑惑,因為地處南方一隅的雄中向來崇尚自由,少見教官公開干涉學生思想。
又過幾日,騎車返家路上,我看見三位大學生在鬧市中分發「望春風」。這一期「望春風」以全版刊登陳真「台灣的小孩不值錢─台灣兒童人權報告」。這是一篇討論兒童福利的文章,轉載自台灣時報副刊,作者曾擔任世界展望會的義工。其中一段記錄著:
「有一次,我看見一名國小二年級的小女孩,獨自蹲在角落裡,專注地重複一項奇異的工作──她手上拿著一根鐵釘,不停地丟下、撿起、又丟下,持續十分鐘,我忍不住問她究竟在為什麼?她說:『我好喜歡音樂,但是又沒有音樂可以聽,我蒐集好多鐵釘‧‧‧‧‧‧掉在地上的聲音,聽起來真好。』我又問她:『最近過得好不好?
快不快樂呢?』她緩緩低下頭,輕輕地回了一句:『快樂是什麼?』這句話,一直令我難忘,經常冷不防地,會突然彷彿從天邊傳來一般,刺痛我的心‧‧‧‧‧‧」
教官不會有意見吧?我單純地想。這篇蘊含著淡淡哀愁的文章不講台獨,也沒有謾罵政府。我取走一張,貼在公佈欄。
隔日午休,教官想取下「望春風」,被我制止。過一天,教官又想取下,再次被我阻擋,只好悻悻然離去。直到班會課,導師才沈重地說:
「最近一次校務會議,校長說,我們學校有人張貼高醫地下社團的刊物,那是不合法的,希望導師回班上要好好勸止。我當時就知道,校長是在說我們班‧‧‧‧‧‧」
老師告訴我們一件往事。他念雄中時,一位好友聯考前在週記上批評黨提名的民意代表買票。導師憤怒地將週記拿給當時的王校長,王校長決定將這位學生退學。老師的同學拜託市議員關說,才將處分減為留校察看,但情緒已受波折,聯考一敗塗地。我在座位上,腦筋一片混沌。為市民所尊崇,受學長們愛戴的王校長‧‧‧‧‧‧
我與神秘「望春風」的第一次邂逅,引起校務會議莫名的緊張。那張命運多舛的兒童福利報告,在我的低頭不語中,悄悄撕去。
●
八九年初,「望春風」和一群響應「台灣兒童不值錢」的社會人士,決定於三月二十九日成立「台灣兒童福利協進會」,於四月四日為推動兒童保險上街頭。我幫不上忙,只在下課時尋找朋友填表當學生會員,為它壯大聲勢。遊行申請自然不准,因為掛上「台灣」兩字的「兒福協會」「未經依法成立」。警方還說,「本案訴求目的宜尋求適當途¾推展,不一定要以遊行方式進行」。那時,幾乎所有聚眾遊行都遭到同樣蠻橫的刁難,大家已見怪不怪。四月四日下午,遊行照常舉行。我有課走不開,另一位雄女會員倒是蹺課去了。
晚上,我接到陳真電話,說有一位素未謀面,身穿紅色糾察隊服的雄中學生參加遊行,和雄女會員一起散發傳單。他主動告訴陳真,說他是總教官派來記錄雄中學生的密探,但他也反對這種卑劣的行為,所以向陳真坦白示警。我查出他是誰,還翻出總教官填寫的公假單。我憤怒地到教官室抗議,警告總教官不許干擾我的朋友。總教官矢口否認,學弟也不住央求我別把事情鬧大,害他在學校難以生存。
雄女會員回校後則遭到師長訓誡。不過,往後三個月,我照常唸書,絲毫沒有察覺,發生在雄中雄女的監視與約談,相對於整個「望春風」席捲而來的狂暴風浪,不過是個受到忽視的前兆罷了。
●
六月二十九日,當我慶幸躲過震撼全世界的天安門民運風潮,從僻靜的山上寺廟返回高雄,準備參加大學聯考時,赫然發現報紙大幅報導師院附中(現為高師大附中)校刊被校方查禁的消息。原因只有一個:天真的校刊編輯轉載陳真的文章──「台灣的小孩不值錢」。
我本身是附中國中部校友,連忙向直昇高中部的同學詢問。所有在黨外雜誌曾經讀過的故事情節都發生了───指導老師同意發行的校刊,被校方強制收回;教官恐嚇若對外聲張則編輯一律退學;在休業式上,訓導主任對所有學生點名批判「附中青年」;導師在記者面前哭訴總編家庭失和,行為偏激異常;總編的操行成績只有45分;高醫教官公開說陳真『誘拐』高中生‧‧‧‧‧‧
耳語在寧靜的校園悄悄流傳,就像秋日飄搖的落葉,一不留意,已遍佈滿地。兩位女主編剛升上高三,在暑期輔導課,她們再也無法忍受同學凌厲的眼光。總是有莫名的人,會在校園傳播:陳真是三合一勢力滲透附中的黑手,兩位女主編受到大學生誘惑,是思想偏激的壞份子;總編家庭破碎,導致她不正常的心理;所有攻擊校方的言論,都是她們編造出來的謊言。就如同九四年發生的師大性騷擾案,雖然在傳播媒體上大獲全勝,可是當事人在教室,只能見到一雙雙冷漠與敵視的眼芒,再也沒有人相信她們。
這時,我才明白,什麼是「表象」,什麼是「真相」。陳真在小兒科見習時,目睹因為經濟理由「自願死亡」的病童後,「頂著大太陽,帶著紙和筆,一張嘴以及一顆悲傷焦灼而略微忐忑的心」完成的「兒童人權報告」遭到四方封鎖,只是事情的表象。儘管它曾獲得十份刊物轉載,兩家官方電台報導,還是無濟於事。因為,事情的真相是,有關單位已經佈下天羅地網,綁縛所有靠近「望春風」的單純高中生,絕對不讓自由思潮漫流。
同年九月,我在成功嶺受訓,得到輔導長貼心的關懷。某日,後座的同學打掃輔導長室後告訴我,輔導長詳細記錄我的一言一行。兩年後,情治單位的朋友傳來消息,我有薄薄一冊的檔案,成功嶺部份留下一片好話;建檔的始作俑者,來自雄中。
我返回高雄,前往高醫醫學系就讀時,「附中青年」的兩位女主編,一位已休學出國唸書,一位轉學台中女中。她們同我一樣,也是附中國中部的畢業生,懷著對母校的感情和自由校風的嚮往,以第一志願選擇附中。只可惜,變動的時代辜負她們,只留下一段殘破碎裂的青春,永遠揮灑不去的悲傷。
【2】
八九年十月,頂著三分頭的我向高醫報到。八三年入學的「望春風」主幹,此時已是日夜操勞的實習醫師,在校園中幾無殘留苗裔。風靡一代的「望春風」,在五月份出版作品集後,為自己兩年來的足跡劃下休止符。從其他學長姊口中,我才瞭解為什麼我和雄女、附中的學生會遭受血肉橫飛的十面埋伏,僅僅因為認識「望春風」。
八七年五月底,解嚴前夕,第一份「望春風」在肅殺的氣氛中發行。成群教官前來搶奪,連派出所警察也聞訊趕來扣押。兩個星期內,「望春風」連出三期,登上數家報社全國版,和台大「自由之愛」南北呼應。這時,「望春風」的焦點在校園事務,極力爭取普選活動中心總幹事,廢除審稿制度,爭取言論自由,終止國民黨團的特權和干預。一時間,學生運動南北串連的氣勢甚囂塵上。
七月十五日凌晨,當收音機女播報員以高亢的聲音宣佈解嚴時,我在山上池塘邊唸書,心中無一絲波紋蕩漾,也未聽聞民間有何盛大慶典,因為荒謬的事物依舊荒謬,統治者不可能一夕間放棄玩弄於股掌的權力。同樣的時空,荒謬之於我,只是一種難以平撫的不安,對「望春風」而言,卻是一波又一波無止盡的騷擾與折磨。耳語、約談、干擾、躲在樹叢後照相的教官,如同吃飯睡覺般習以為常。借錢給陳真的同學會受到恐嚇,因為等同於支助反對運動。在手提袋上貼「紀念二二八」的貼紙,可能明天家人就在教官的恐嚇下,從家鄉趕來哭求孩子撕下。最聳人聽聞的故事是陳真所抄寫的「實驗診斷學上課筆記」,因為貼上黨外雜誌的剪報,警總人員竟然到影印行強行扣壓。事後,影印行老闆不得不宴請警總人員、教官及特務學生壓驚。
無孔不入的迫害下,陳真的思想更傾向於台灣獨立。十二月十日,在高醫首度「違法」露天演講會上,陳真激情地說:「有這種惡霸不講理的統治者,台灣只有獨立才有希望!」同伴說他失控了,但在「前衛」出版的學運史上,則記載「望春風」是第一個公開主張台獨的學運社團。陳真的「魯莽」言論,已為他的坎坷未來留下伏筆。
八八年起,隨著台灣社會力破繭而出,「望春風」走向校外,參與「賤賣農民」活動,反對萬年國會,聲援蔡有全、許曹德的台獨案。他們也加入由同班同學主導的高醫暑期醫療團。不料,往年極力配合的高醫校方,卻遲遲不發下公文。眼看學期就要結束,校方才放出風聲:除非「望春風」退出醫療團,或是醫療團更改「公衛隊」的調查計畫,否則別想出隊!醫療團的指導老師繪聲繪影地指出,醫療團的隊旗有共產黨的圖騰。高醫改革派決定靜坐抗議,但院長始終沒有離開他的冷氣房來和烈日下的群眾溝通。而高醫醫療團,宣告解散。
統治者的重裝騎兵此時已層層圍堵「望春風」和其他學生的聯絡網路。在人生的最後一個暑假,陳真只能一個人孤單地履行他的理想,向朋友借來一筆錢,開始從南到北,走訪全台灣的慈善機構。
十月二十日,台時副刊刊出「台灣的小孩不值錢」。
●
迫害,並不會有終止的一天,直到統治者再也無力迫害。
九○年一月二十五日,在彰化基督教醫院實習的陳真,接獲高醫精神科主任親筆信函,通知他已獲得口試委員一致通過,歡迎加入精神科接受住院醫師訓練。但是,從不讓人喘息的思想警察,展現了無與倫比的威力,精神科立刻受到來自人事室、院長以及安全單位的恐嚇,絕不容許陳真上任。這一場風波又上報了,沒有任何輿論支持高醫,因為陳真在接獲通知後已辭去其他兩家教學醫院的聘書。可是這些批評就像對隱身人揮庚醫院需人孔急,只要求陳真對他已往的政治活動坦白。陳真累了,也倦怠了,依約交出一張鉅細靡遺的自白書,洋洋灑灑三十一條。九月,陳真終能展開他的醫師生涯,在疲憊地浪跡台灣之後。
八月十八日,「六一二」立法院滋擾案及「五二○」案宣判,洪奇昌、謝長廷因「對促進政治改革,自有一定貢獻」判處緩刑。十月一日,台獨聯盟羅益世案宣判,高等法院認定言論台獨不構成叛亂。以不出庭抗議司法不公的陳真,沒有再收到法院任何訊息,只留下彰化地檢署一樁未結的懸案,和一張等待已久,從未發出的判決書。
【3】
時代的轉變令人目不暇給。才兩三年前的事,在夢裡出現時還會倏然驚醒,流下一身冷汗,如今聽來猶如前朝遺夢。白色恐怖、政治迫害,已化為斑駁的歷史名詞。昔日的民主鬥士,若非開幫立派,準備執政,就是遠遁越南、大陸,成為富甲一方的小資本家。台獨不再是禁忌,反而是理想主義者與野心家的交集。知識份子的話題,不再是台灣人所受到的壓迫或恐懼,而是冷漠,無可救藥的無情和x個性與喜好的小冊子四處流傳,更有人潛入提供口試病人的醫院翻閱每一本病歷。原本代表無上榮譽的「專科醫師」執照,至此已成為幾乎每一位年輕醫師巧心弄計,不得不可的謀生工具。
九三年九月,陳真通過精神科專科醫師考試。十月,他投書精神科醫學會,抨擊專科醫師制度。十一月,在民眾日報副刊,他直言:
「這種考試,說穿了,只是少數既得利益者,不管學有專精或不學無術,鞏固自身權力位階和飯碗的一個遊戲規則而已。對於存在醫界許久的諸多問題以及來自病人和家屬的痛苦,有何助益?有多少醫師真心想去解決這些基本的問題,而不是只想爭得個人權位和名望?」
十一月,陳真在專科醫學會上提案主張廢除考古題、洩題應受處分、廢除口試以及考後公開試題,接受公評並討論。在年輕醫師的喝采聲和醫界長老的搖頭嘆息中,陳真痛陳「專科醫師」制度的弊病,就像一道無形的符咒,使年輕醫師不再記得何謂人道,何謂醫者,只剩下題庫裡被割裂的標準值和檢驗步驟。他說,專科醫師考試是「入幫派認老大的馴化儀式」。年輕鞦下走投無路,在「專科制度」下求生無門的陳真,
終於傲然橫越地獄般的試煉,凌駕在當年封殺他、打擊他、對他所受凌辱冷眼旁觀的醫界先進之上。陳真以雷霆萬鈞的氣勢向外界宣示:陳真回來了;當年敢怒敢言,不畏權勢的陳真回來了‧‧‧‧‧‧
【4】
九三年底,陳真因為無法忍受療養院毆打病人的陋習,在任職的醫院發出公開信,受到院內同仁的排擠,和「目中無人」的抨擊。九四年起,他每逢週五晚上便由台中坐夜車趕往花蓮門諾醫院,協助週六的精神科門診。同屬慈善機構,門諾醫院的寒酸和慈濟醫院的富麗堂皇極端對比,而這時又發生慈濟醫院要求醫生簽切結書,保證不參與社會運動抗爭的糾葛,於是陳真寫出一篇名為「慈濟慈濟,不慈不濟」,充滿嘲諷與否定的激烈文章,毫不顧忌慈濟功德會在社會上廣泛的動員力量和驚人的人際網絡。醫界聯盟的「醫望」雜誌因為這篇文章可能引起的後遺症拒登,和陳真起衝突,最後由前台大醫學院院長李鎮源出面調解才得以見世。九四年七月,陳真離職,前往沙鹿童綜合醫院擔任精神科主任。
對陳真紛擾的前半生而言,當選精神科醫學會候補理監事不過是個不起眼的突發事件,他還是照常過他固執而缺乏妥協的生活。究竟他事事針鋒相對的脾氣對實現他的理想是否利多於弊,我思索許久仍無答案。但是,他的堅持可以跨越時代的鉅變而不移,即使功成名就仍不休止,也不會只靠已成顯學的台獨論述來裝飾改革者的門面,依舊保持對身旁事物的關切‧‧‧‧‧‧這才是真正的勇氣吧!要找尋敢批評李登輝或敢高舉台獨大纛的人並不難,困難的是,對身旁與自己利益息息相關的人與事,也敢橫眉怒目,據理力爭。
九三年初,解嚴已六年,高醫精神科再度受到壓力,不許一位文學青年受聘,因為他過去的直言無諱。這件事轟傳南部的精神醫學界,但因高醫醫師安排他到另一間和高醫精神科關係良好的療養院就職,幾經波折又重回高醫,並沒有引起太大的爭議。或許,時代的進步已削弱壓迫者絕對的權威,但是,不管人心如何變化,不管政權由誰執掌,人類社會的權力分佈,只會隨時代的變異而流轉,不可能平均分配在每一個人手上。這社會永遠有相對的強者與弱者,但,我願相信,弱者與強者肉搏相抗的故事,會在平凡百姓間代代流傳。百年後的歷史,將會為受欺壓的人,寫下最終的平反。
以此文章,紀念陳真,也紀念我和他共同走過的混沌年代。
07/2501:581994初稿
07/2906:121994定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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